香港XMA的AAP上,給一位歐洲友軍遞上我的Biocard時發生了一件小故事。我的卡上第一句寫有Macau/Chungking的字樣,Macau自然知名度高也緊鄰香港,大家都知道是哪,沒人提出過疑惑,不過他皺了皺眉,問我Chungking是Chungking Mansions嗎?
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就告訴他寫成漢字是一個東西,Chungking Mansions雖然和重慶城市沒什麽關係,但是借用了他這個地名,和XX路一個道理……看他還是似懂非懂,索性把Chongqing維基詞條的第一句話給他展示了:Chongqing, formerly romanized as Chungking. (説起來在更深的交流出他完全不理解詞條中municipality指代的是直轄市這個意思,考證一下直轄市最早是誰翻譯成municipality也許挺有意思的2333
formerly romanized,曾經的一套羅馬拼音方案,即是今天我想講的威妥瑪拼音。當時聊天時沒想到從拼音方案這個角度去解釋,不過凴我的三脚貓英語功夫,怕是會越講越複雜。以前僅僅知道威妥瑪這套方案,沒有細究,强行硬套在Biocard上面,真正被問及時反而尷尬了。
威妥瑪拼音下的重慶更準確地說應該拼為Chung-chʻing,當年由於發電報時的一些限制,簡化掉了附加符號和音調號,最後而成的「Chungking」嚴格上稱之爲郵政式拼音(見Chongqing Note1)。郵政式拼音有許多調整,除了上面講到的簡化一些符號外,還包括一些其他規則。比如應用在Chungking這個詞上一條規則,視尖團音的差別,將Chi、ch’i、hsi以tsi、tsi、si 或 ki、ki、hi表示。
聯合國於1977年起正式改用漢語拼音拼寫中國大陸地名,但即使如此一些歷史上極具影響力的名詞還是保留到了今天,在IATA代碼中,重慶江北國際機場用CKG表示,顯然是沿用了Chungking,同理還有首都機場PEK沿用Peking等等。又如清華大學(Tsinghua University),過去的一些中文名詞音譯如功夫(Kungfu),太極(Taichi)等等例子,處處還存留著威妥瑪的影子。
雖然大陸已經變更了方案很多年,但臺灣基本上保留了威妥瑪拼音方案的譯名,如臺北(Taipei),高雄(Kaohsiung),臺中(Taichung)皆是官方沿用至今,臺灣的許多人名也是以威妥瑪為標準,比如蔡英文(Tsai Ing-wen),不過臺灣近年來的政策也慢慢開始往漢語拼音靠攏了。另外港澳這邊的譯名有些許差異,威妥瑪拼音本質上是拼寫官話的拼音系統,例如廣州作Canton本是源自粵語,且Canton當時已經聲名遠揚,便保留了下來,可以把這類視作粵式的郵政式拼音。值得一提的是直至今天港府的粵拼方案也是和粵式的郵政式拼音大體相同的。
臺灣選擇側重向漢語拼音,亦存在一定考量。最著名的莫過於「常凱申」誤譯事件,中國大陸清華大學歷史系副主任王奇所著的《中俄國界東段學術史研究:中國、俄國、西方學者視野中的中俄國界東段問題》一書第三章中,將蔣介石(Chiang Kai-shek)錯譯為了「常凱申」。不過明顯可以拼出Chiang Kai-shek取自粵語的發音,問題應該出在應用不廣汎身上而不是威妥瑪拼音的本身。漢語拼音影響力日趨强大,本著統一標準的原則去改用漢語拼音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威妥瑪拼音本身是否存在一定問題?有的。畢竟威妥瑪拼音最早是由西方人創建並使用的,很多地方并不符合漢語規則,對國人而言則是缺點了。往俗了說,這更想是西方人當年的一套拼讀方案,和我們拿諧音去讀外語本質無差,只是更科學更系統。摘錄幾條明顯的不足之處,例如ㄩㄥ記為iung,與聽感有較大差別,漢語拼音改用iong,較為接近聽感。同理ㄨㄥ記為ung較之ong聼感欠佳。威妥瑪拼音沿用拉丁語的習慣,使用ʻ符號來表示送氣清音(pʻ, tʻ, kʻ, chʻ, tsʻ),後在在資訊傳遞的過程中把ʻ符號常被省略掉了,造成混淆。且北京官話中沒有濁音,b, d, g等濁音字母在這種情況下就被浪費掉了(g只用於ng韻尾)。此外,英語中的清音多送氣,濁音濁化不明顯,聽感上與北京官話的送氣清音和不送氣清音類似。另外還有一些發展到今天的技術上的問題,威妥瑪拼音如果要在電腦上做成輸入法是很不方便,設計時必然要考慮諸如對濁音的優化,其實優化到最後幾乎是再現了一次漢語拼音的發展過程,著實有趣,所以也不能苛求一種老方案。
事實上對於威妥瑪創造之初本意的受衆而言亦存在一些不足。威妥瑪拼音使用hs來記錄/ɕ/,而漢語拼音用x來記錄/ɕ/,衆所周知x和j、q一樣,是最讓外國人摸不到頭腦的發音之一,常見於一些拼讀中國人名的笑話中。對於英語母語的人來講,威妥瑪確實有利於幫助他們找到更爲準確的發音,但在一些如威妥瑪拼音hs的處理上,也無法解決天生發音上問題,無論如何標注都不能正確發音,説到底拼音方案只是一套符號。只是在這個例子中,漢語拼音能夠在重码率這一點略勝一籌。發音規則也是人賦予的,跟字符本身無關,漢語拼音也絕不是最優方案,但在上述這些點上處理的確實不錯。
依據以上的觀點,做一些轉變是可取,但一鍋端就沒必要了,威妥瑪拼音并不是一件錯誤的東西。沉澱了百載風雲,他更重要的是文化意義,是提起Peking時,能立馬想到金牆銀壁紫鑾殿,琉璃結草玉浮煙的紫禁城,而不是望京SOHO。加之一些自己政治上的主觀原因,我還是偏愛那座在持續六年半轟炸中屹立不倒的民國陪都Chungking。